窗邊寫作席  

圖:桌和椅的距離,特別設計成符合人體「寫作」和「使用電腦」的高度,且,這位置能透過窗戶與外界相連,同時又因隔著窗簾不會被外界窺視干擾,兼具開放和隱私兩個特點,非常適合創作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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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崇尚簡約風,更不喜歡回顧過去。

他曾說,只有沒出息的人才會想沾染發了霉的氣味。

 

這個下午,奇怪的是,他竟然推開<秘氏咖啡>的店門。

 

連他都不懂自己為何做了這樣的決定,剛進門就後悔了。

最重要的是此時店內空蕩蕩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音樂在飄…Shit

 

但臉皮向來薄稀稀的他,後悔歸後悔,卻還是舉起了食指、一派鎮定的說

「一位」。

 

潛意識作用,他選了門邊且面對大窗戶的位置,

加上坐在暗紅穩固大大的桃木椅上,而多了些安全感。

他眼睛自動忽略佈滿角落的各樣舊式家具,眼神放空於木桌上的白溜溜水杯。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股濃濃的咖啡香氣匍匐在鼻間,

熟悉的味道使他放鬆了自己,

有點飄飄的、散散的現實糊了,回憶卻清晰了。

他注意到身旁的縫紉機。

 

因為好奇,也因為以前在鄉下的奶奶家有一台類似的機器。

上高中之前的暑假,爸爸會找時間帶全家人回鄉玩,

下雨天出不去的時候,會看到奶奶坐在縫紉機前,機械性的重複動作。

 

奶奶疼他,曾應他的要求讓他踩一踩、動一動,

並用混雜一、兩句國語的道地台語,溫柔的解釋動作給他聽。

即使如此,十幾歲的他很快就無聊了,邊點頭邊祈禱窗外雨快停。

 

人生又過了二十幾個年頭,

他現在終於有耐心的細細推敲每一個零件的功用。

一節環繞一節,一個動作引領下個動作,

眼前的縫紉機代表的不僅是前人智慧,更似乎裹著家人綿密緊實的愛。

 

經典舊式縫紉機  

 

追憶與想像被送來的咖啡和巧克力蛋糕打斷了,

他回到木桌前,情緒像毛線一樣絨絨的。

 

他看著眼前這杯手沖黑咖啡,動作僵硬的喝了一口。

是爸爸的味道。

自從高一的那天,那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一天,就是爸爸離開的那天起,

他總是咖啡加牛奶,加大量的牛奶,最好再來點糖,

決心不再讓爸爸最愛的黑咖啡混著悲傷滋味流入喉嚨。

 

但在這間小小的店裡,老闆堅持請他先喝看看原味的黑咖啡,

若有需要會再送上牛奶和糖。

他就是一個臉皮薄稀稀的人,不知道該怎麼說不。

 

咖啡味道很好,爸爸應該會喜歡;

縫紉機的圖飾很美,奶奶應該會喜歡;

如果爸爸沒發生意外的話,奶奶就不會...

 

或許這就是他為什麼這麼拒絕回憶的主要原因。

他無法承受故事帶來的惆悵,尤其當自己是那位主角

 

音樂緩緩流過,撫慰著他。

用銀色小叉子,挖了塊蛋糕的三角形尖處,

入口即溶,

味覺的濃甜化解了些許人生的苦澀。

 

也許今天所有反常的舉動,都是生命欲歸還活力的友善。

 

他並不想繼續抱著這個黯結進入人生中年,

如果這是生命對他的友善,那麼他要親切的回應!

 

他專注的啜飲了一小口咖啡,在配上點黑色蛋糕,

利落的翻開筆記本空白頁,轉了兩下指頭上的2B鉛筆,

低頭,首度描繪他記憶中的父親。

 

金色絲線般的陽光縷縷穿越蕾絲窗簾,

靜伏在<秘氏咖啡>裡的各樣家具上,似乎等待它們訴說自己的故事。

 

一盞歐式銅製桌燈,斑駁卻堅毅的懸著黃黃光暈,

暖在這個原本要來畫設計圖、現在卻像個孩子的男人臉上。

 

窗邊創作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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